日行8848步的N种方式
宋凌的办公桌上，几台摇步器正在同时疯狂工作，就像大草原上一排不停转动的风车。
宋凌在北京的一家通信设备企业工作。去年11月，公司忽然宣布了一项新规定，倡导所有的职工每晚多步行，在公司的呼吁下，各个部门制订了针对本部门职工的具体要求。
宋凌部门的大领导说，无论是工作日和双休日，部门职工每晚都必须走够8848步，他还组织了以小组为单位的赛事，每组8名-10名成员。每晚10点一过，组长就要截图保存当日的排行情况，发到部门的大群里，再由HR搜集整理。根据总步数和达标率，排名最高的小组在年底可以得到总共1000元钱的奖励，其他参与的小组也能获得开导奖。
“每天走8848步还挺难的。”宋凌每晚早晨和夜晚吃完饭后都有遛弯的习惯，即便这般，她正常情况下的步数也就在四、五千左右。宋凌所在的公司是出了名的加班多，而且你们都是赶车上下班，没有时间运动，很少有同学能真正走满8848步。
“其实假如不达标也不会怎么样，但是会影响我们组的达标率。”她说。这项赛事进行期间，每天早上七八点，组长就会打开小程序瞧瞧还有什么成员没有完成目标，尤其是到了双休日，大家常常会忘掉要达标这回事，这时候主任都会在群里@所有没达标的人，如果仍然没有收到回复，还会给她们打电话。
微信小程序可以看见群成员的步数排名；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为了尽量全员达标，大家只能各出奇招。最初是拚命用手摇，那段时间宋凌走在路上就会用力摇手机，怕自己的步数不够。
“特别抽风，”她说。
还有人用达标同学的手机登自己的陌陌，这样他人手机统计的步数才能被同步到自己的陌陌帐号上。甚至有程序员还动用了技术手段作弊。
后来的某三天，宋凌小组的一位朋友把摇步器带到了办公室，不用手机的时侯，就置于前面刷步数。其他同学看见这个“神器”后，也赶忙下单，到最后，平均每位组都订购了两三台摇步器，大家排着队摇。有运动腕带的朋友会把自己的运动腕带放起来，跟其他人的手机一起摇，这样可以同时给两个人刷步数，还不耽搁用手机。“每个组都在作弊。”她说。
“那段时间应当好多摇步器卖家的收货地址都是我们公司吧。”宋凌说。
有了摇步器，宋凌再也不需要害怕自己拖朋友的后腿。每天睡觉的时侯，把手机放上摇步器，一觉醒来，8848步的任务就早已轻松完成。她只须要考虑怎样不让自己的步数变得“太假”。“一般每晚摇个40分钟就差不多了，毕竟你自己还要走路。”她说。因为这些作弊形式以前闹过笑话：一位朋友忘掉了自己的运动腕带置于摇步器上这回事，当天最终的步数定格在8万多步，连他自己的主任都看不下去。
比赛结束，宋凌所在的小组最终获得了200元的奖金，分了太少，大家干脆拿去买了咖啡，还开玩笑地说：靠走路减掉的那一点点体重，喝一杯咖啡又回去了。
出于类似目的订购摇步器的人不在少数。梁依所在的公司也举行了鼓励职工健步走的活动。员工可以按照自己的情况设置每晚的步数目标，最高1.5万步。步数越高，打卡的天数越多，在公司福利APP中可兑换的积分越高。因为不少同学都买了摇步器，所以都给自己设置了最高目标。每天走满1.5万步，打卡满21天，就可以获得200积分，价值约等于200元人民币，可兑换的商品特别丰富。一个摇步器的价钱仅仅在10元左右。“投资回报率相当高。”她对笔者说。
摇步器的另类“用法”
刷步数须要理由吗？
使用摇步器有一万种理由，总有一种让你无法逃脱。
公益爱好者买摇步器是为了“种树”。
蚂蚁森林是支付宝推出的一项公益行动，用户通过步行、在线收取水电煤气费、网络买票等“低碳”行为获取虚拟的“绿色能量”，积攒到一定数目后，可以认领一平方米的保护地，或者兑换一颗现实中真正存在的树，由公益组织认领后养殖在荒漠化严重的地区。每天走一定的步数，可以获得相应数目的红色能量。
蚂蚁森林用户李思的目标是“解锁所有树种”，她在知乎“怎样快速获取红色能量”的答案里找到了摇步器这条捷径。目前蚂蚁森林提供的最“贵”的树须要198千克红色能量，每天缴纳296克，需要近两年的时间才会完成。李思每晚雷打不动把自己的手机置于摇步器上摇四个小时，轻松完成1.8万步的目标。
游戏玩家们则把摇步器玩成了“外挂”。“一起来捉妖” 是腾讯推出的一款AR探求类手游，模仿当初起火的任天堂游戏Pokemon Go（精灵宝可梦Go），以“捉妖”为核心玩法，玩家可以通过AR功能追捕身边的“妖灵”。这款游戏有一种“灵石系统”，玩家可以通过在现实生活中走路来唤起“灵石”、获取“妖灵”，行走的路程越长，能得到的“妖灵”就越强。
由于游戏系统是通过采集手机统计的步数来判定行走距离的，有玩家敏锐地发觉了这个判断方法的漏洞：使用摇步器可以轻松刷出超高步数，获取高资质的“妖灵”。在游戏帖吧内搜索“摇步器”可以看见大量玩家对摇步器这些“物理外挂”的讨论。
玩家大量“刷步数”的结果，就是原本非常稀有的高强度“妖灵”遍地都是，破坏了游戏的平衡性。因此官方早已采取举措限制摇步器的滥用，首先是增加步数上限，另外，如果系统判断玩家使用了摇步器，还会将其封号。
在使用摇步器时，手机会长时间保持同一个频率摇动，不难被鉴别下来。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目前市面上早已推出了才能变频的摇步器；还有玩家发觉，只要离线使用摇步器，就能绕开系统的检查。
羊毛党们用摇步器来“薅羊绒”。一些交行和保险公司的app可以用步数兑换福利。平安金管家的“平安有约健康行”活动，以周为单位积累步数，步数越高，可以兑换的中奖次数越多；平安保险的一款“平安福”产品，在前两个保单年度内累计18个月或24个月每月起码有25天每晚运动步数不多于10000步，从第三个保单年度开始，保障额度可获得相应的降低；在中信银行app上传步数，可以获得能量，并靠能量值排行赢取奖品。这些活动都是鼓励这些不想运动又想“薅羊毛”的消费者去选购摇步器的动力。
粉丝群体用摇步器为偶像“发电”。超新星全运会是一档让多位偶像名星参与体育竞技的综艺节目。2019年，腾讯联手微博举行了一次“超新星线上马拉松”公益活动，粉丝可以将自己的步数以偶像的名义捐助出去，助力建设乡村体育室。
这一活动根据每位偶像粉丝团体捐助的步数实时公布排行，由于参与节目的大多是年青偶像，他们的粉丝胜负欲强烈、战斗力强，每一个榜单都要力争前列，不少粉丝因此选购了摇步器。有豆瓣网友发贴称“超新星这个马拉松可以更名摇步器比赛了”。最终前男子偶像团体“火箭少女101”成员吴宣仪的粉丝以捐款超500亿步的成绩，帮助偶像登顶。
被微信运动排行榜支配的焦虑
有些人的摇步器故事很悲伤。
微博网友使用摇步器的酸甜苦辣
林莎莎2020年学院结业，因为身体缘由，工作了一段时间就离职在家休息，几乎足不出户。不出门的后果是常常收到来自远方亲戚朋友的问候：“看你每晚陌陌步数都这么少，最近是如何了？”
刚好家里有一台闲置的摇步器，她就用来用。“掩盖一下自己不出门的事实，”她说，“还能逼迫自己放下手机，戒戒手机瘾。”
她的家人曾经订购摇步器的目的是“称霸微信运动第一名”，但她并不想这么。
“我就是想藏在你们中间。不要做那种陌陌运动步数只有两位数的人。你能明白这个体会吗？”她说。有几次大意了，步数摇得太多，很多父母给她点赞，她还认为非常难堪。一般她会控制在6000-8000步，差不多了都会停下来。
另外一些接受笔者专访的陌陌运动用户也表示，他们经历过每晚被父亲点赞陌陌运动的焦虑。走得多了会被问明天去哪儿了，走得少了会被问为何不多动动。林莎莎的母亲，不管她每晚走了多少步，都会给她的陌陌运动点一个赞，让她有一种“妈妈正在看着你”的觉得。
“我用摇步器的目的，只是想在微信运动里像个正常人。”林莎莎说。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