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飞,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他的研究兴趣集中在历史社会学、政治社会学、城市文化和治理。他进行了研究,最近发表了《用社会学想象理解零工经济》等论文。
作为一名社会学学者,我喜欢沉下自己的观点,关注社会中的边缘群体,倾听他们的故事,记录他们的心路历程。
尤其是那些在特大城市游荡的农民工,他们渴望融入城市的生活,但往往无法进入繁华喧闹的城市;国外。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城市精神生活又表现出怎样的特点呢?精神生活的背后,折射出什么样的流浪生活中的不堪与辛酸?
米歇尔·福柯曾在《无名者的一生》一文中写道:“无数的苦难,无数的艰辛,却浓缩在了几句话中。短暂的一生,只有偶然的机会 留在书本或文学中。他们也是榜样,但与阅读其人生成就时发光的圣人相反,他们提供的不是值得思考的教训,而是稍纵即逝的效果,其力量转瞬即逝。”
在北京打拼的菜贩,是城里一群不知名的人。他们像候鸟一样不断地迁徙,早起,在北京的各个农贸市场、菜市场里摸黑干活。
通过快手,我们看到了——无数的苦难,无数的艰辛,都凝聚在一个镜头里:日光浴、工作、摆摊、买货、与亲友聚餐等等。这些记录看似微不足道,但从小屏幕上,我真的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烟花。
蔬菜在快手记录他们的生活
看到的生活
在地里,摘豆子累了,拿起话筒,弹一曲。这是“东北大脸爽姐”。
圆脸,高马尾,视频开场温馨介绍“你好,老铁们,双双又来了”,或者直接配上音乐亮亮嗓子。这是爽给我的第一印象。 《今天老板不在》、《遇见超市要唱歌》、《送完最后一件商品》……似乎没有什么不能成为爽姐唱一首的理由歌曲。公园里,乡间小路边,拖拉机上,甚至屋顶上,都是双姐施展才华的舞台。
爽姐在外卖路上唱歌
来自快手用户@东北大脸双杰的视频
照片中的她,总是一副开朗的样子,对北飘谋生的艰辛只字不提。 “我就是喜欢唱歌,唱歌让人忘记烦恼。”爽姐在她的简介中写道,“女人应该活得漂亮。”
活得漂亮的爽姐,加上充满活力的歌声,通过快手视频传播,最终出现在观众的荧屏上,引起了众多农民工的情感共鸣。隔着屏幕,时空相隔的人找到了世界上的“另一个我”,用“老铁”、“双击”、“666”等带有土味标签的回复表达一种沉默。支持。用视频记录下来,在泥土味中逐渐沉淀出自己的意义。这意味着“真实”。
我还看到了快手的创作者,90后山西人“小宝哥(新发地)”。他是北京新发地市场的热带水果批发商,主要经营榴莲、菠萝蜜和山竹,在快手有15.4w粉丝。而在新发地也做苹果批发的“新发地水果星哥”和做番茄批发的“卖西红柿的渣男”关注度相对较低,分别为3062和1.1w。
小宝哥,1990年代出生于山西
小宝哥从2018年开始创作了960多个作品。随意点开视频,可以看到他一边用粗糙的双手掰开各种水果一边详细解说。 ,开箱验货现场,其中榴莲被拍得最多。又或者是怕顾客不相信他的水果质量,小宝平时都会咬一大口,把水果的甜味展现给屏幕前的观众看。
小宝哥展示榴莲
来自快手用户@小宝哥(新发地)的视频
这种真正的互动交流没有专业团队的营销包装,也不像其他快手视频发布者的简单介绍一扫而空,导致大家在里面留言评论区“多少钱?一斤钱”、“怎么买”、“哪里买”,甚至有人去新发地市场买小宝阁的榴莲。
偶尔有兴趣,小宝哥会带着同事和员工给大家开个自导自演的笑话;或者用蛋糕卷榴莲肉,把米饭和榴莲肉拌在一起,“发明”了几个英雄的新食品法,让大家玩得开心。
小宝哥的榴莲饭
来自快手用户@小宝哥(新发地)的视频
“如果你不想被别人拒绝,你就必须更加努力。”两年前,小宝哥就用这句话作为视频的标题,拍了一段自己装卸卡车的40秒视频。在这一行,往往是“大部分人还在睡觉,我们的一天已经开始了”,凌晨三四点是进货和验货的好时机。如果错过了一个好的货源,又卖不出去,那你就得赔钱。赔钱;即便是除夕夜,他也只能对着手机摄像头诉说回家的心愿,因为担心老顾客催货,只好留在新发地市场过年。
现在,快手已经成为小宝哥推广榴莲批发业务的重要载体。在小宝哥的采访中,小宝哥直言,快手改变了他的人生。
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会拍一些水果。后来,我只做了与榴莲有关的视频。现在每天拍摄视频大约需要两到三个小时。这些视频作为连接上游供应商和下游消费者的中间环节,形成了一条连接上下游的完整宣传链,吸引了更多的客户。买榴莲。未来的某一天,他就能在快手上开始直播带货了。
相比小宝哥将短视频内容集中在工作领域的做法,女性视频创作者更倾向于分享自己的生活状态,在镜头前展现自己的美丽。
比如“新发地果姐”,她也是做水果批发的。在她发布的1000多条视频中,自拍占了很大比例,再加上各种风格的美颜特效和BGM,十分抢眼;其次是水果市场和日常饮食的分享。
“方姐”也是如此,她在快手平台上展示了几乎所有的喜怒哀乐:给孩子过生日,和闺蜜聊天,打开新买的包包,在新发地卖西葫芦,用感情做美甲,却不是“像女人”的手——突然发现,追求美不是她们应对现实生活的积极态度?
北京9岁80后“北京新发地绿叶菜女王红姐”,每天凌晨2:00起床,不分天气,也为此付出了最美好的青春时光虽然她也后悔、抱怨、不甘,但“红姐”现在很满足,她开玩笑说:“如果生活欺骗了你,别难过,别难过,先打开美颜手机,唱你喜欢的歌歌,哈哈,这是无敌的。”
在快手上,有很多类似的菜贩用短视频记录自己的生活。他们极为普通,走进人群中,或许再也找不到踪迹;艺术家的形象塑造了真实而生动的个体,以独特的内在视角展现了这些都市无名者的具体生活和工作方式。这些视频虽然没有电影和小说那样的跌宕起伏,也没有综艺节目的巨大张力和冲突,但家长们却又短又调侃,这才是菜贩们能记录、渴望看到的真实生活。
无形的斗争
爱自嘲的红姐,在我们的采访中总是表现出强烈的倾诉欲,告诉我们“人生起起落落,人人都一样”。
红姐来自河南信阳的一个小县城。她的外号带着“红”,寓意着富足的生活,但生活又怎能如她所愿。她在初中毕业前就出来工作了。她最初在批发市场担任搬运工。一千斤大白菜从推车上卸下,装上三轮车,然后拉到客户的车上。 10块钱,每天一招就是几万公斤。
即使在怀孕期间,红姐也不停地装卸,忘记了自己是女人,直到宝宝出生前几天才休息。孩子才一个月大,一口奶都没吃。红姐继续做搬运工。结果,她背痛,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转。
但她不满足于一直当搬运工,于是来到北京做蔬菜批发生意。每天除了工作和睡觉,她在新发地离开了北漂九年。 快手这样的短视频平台,成了红姐寻求心灵慰藉和渴望被看见、被听见的小窗口,不仅能远观他人的生活,也能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生活.
洪姐录制了快手用户@北京新发地绿叶皇后洪杰的生日餐视频
“人生有起有落。”我们看到的是北京这些菜贩最真实的生活;然而,我们看不到的是他们在北京最深的痛。
我本人曾与我们建筑学院的老师一起对北京太阳宫市场的菜贩进行了跟踪调查。太阳宫市场位于北京市朝阳区东北四环之间,太阳宫中路与太阳宫南街交汇处,紧邻地铁10号线“太阳宫站”和公交“夏家园站”,有1000多这里的商家。它曾经是北京东北四环之间最大的农贸市场。服务范围覆盖太阳宫、望京、芍药居等区域。
2013年10月16日,太阳宫市场因十字口村出租土地被收回而被迫拆除。在北京人口调控的大背景下,类似太阳宫市场的案例近年来屡见不鲜,如2014年底关闭的西城区四环市场、海淀区西苑早市等。 .
2016年暑假,我们对两组曾经在太阳宫市场卖菜的菜贩和买菜的居民进行了问卷调查和访谈。我们的核心问题之一是询问他们是否会在市场被拆除后离开北京。
问卷退回后,90%以上的受访者表示会继续留在北京。部分卖菜者搬到周边社区菜站和小农贸市场,继续从事卖菜这一职业。
但是,由于近几年北京菜市场拆迁频繁,无论市场经营好不好,所有菜贩都担心现在的就业市场可能会被拆迁。尽管有风险,他们还是顽强地守住了自己的菜摊,千方百计寻找住处。其他菜贩只能转业,比如做建筑工、清洁工或散工,希望市场环境会改善,他们可以回到菜市场就业。
在我们的调查中,这些继续留在北京的菜贩的平均收入显着下降。月收入从菜市场拆前的6000元左右下降到拆迁后的4600元左右。高达 25%。另一方面,北京的生活成本每年都在上涨。
为什么这些菜贩在他们赖以生存的“产业”解体后仍选择留在北京?
几乎所有受访者的回答是,在北京生活总有一些希望。
“在家乡打拼一年的收入,还不如在城里半年的收入。无论在北京多么努力,孩子们都能获得更好的教育和医疗资源。”大城市里微薄而拼命的努力,可以改变下一代的命运,让他们的孩子不再需要追随艰苦的模式,有机会实现阶级流动和崛起。
跟随菜贩的就业情况,我们攀登菜贩二代的教育状况:从五六年前开始,随着公立学校录取的非京籍学生人数逐年减少,他们可以将孩子送到进入公立学校的菜贩,在市场被拆除后,他们不得不转向师资和教学设施远不如公立学校的流动儿童学校。不过没过多久,这类学校就被政策打压了。
北京第一所政府批准的农民工子弟中学
图片来自百度百科
一些蔬菜水果商选择将孩子送回家乡,成为留守儿童,导致一系列潜在的心理和成长问题。菜市场被拆除后,迫于各方压力,孩子的教育成为北京菜贩们除了生计之外的大事。
我们在最近对洪新发地的采访中发现了类似的现象。洪姐的儿子今年15岁,上初三。这是他学习的最关键时期。不过因为红姐的日常蔬菜批发工作,根本没有时间陪他,只能让孩子留在老家。很多内疚。孩子将来会做什么?对于这个问题,红姐没有答案。
湖北女孩柯恩雅在父母卖红烧菜的砧板下上网课
人民日报图片
回到我们对太阳宫菜市场的研究。我们还对菜市场周边的居民区进行了问卷调查,发现太阳宫菜市场拆迁后,对当地居民的影响也很大。
没有菜市场,居民只能到更远的大型连锁超市购买蔬菜。但大型连锁超市的蔬菜价格会更贵,路程也会更长。对于很多老年人、女性和低收入人群来说,他们会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经济成本。虽然北京很多街道社区也有小型超市和社区菜站,但新鲜度无法与之前的菜市场相提并论。对于社区居民来说,要么牺牲时间和经济成本,去更远的大型连锁超市买菜,要么在社区街道上少买一些新鲜蔬菜。
我们在研究过程中还发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点。邻居们不约而同地把菜市场当作社交的公共场所——人们不仅去买菜,还成了散步的地方。锻炼身体、与朋友聊天、接孩子的中途停留地。
例如,奶奶和奶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接孙子,去菜市场买菜。在这个过程中,张家的父母和李家会有很多简短的对话。没有湿货市场,就没有这样的谈话场所。和新加坡、香港等城市一样,这里本来可以变成一个小生活市场,在这里不仅可以买到蔬菜,还可以进行很多日常交流。遗憾的是,这样的大型菜市场拆除后,虽然有新的连锁超市、社区菜站、路边摊等作为补充,但可以提供一站式服务的大型菜市场,交流的功能,是一个公共场所。空间不再存在。
从这些菜贩中,我们可以看到北京流浪者最真实的生活。他们用相机记录下来的点点滴滴,不应该只是观众的“老铁666”的鼓励和支持;我们希望决策者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城市发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关心城市里这些不知名的人和陌生人,让他们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被看到。被需要,被接受,被需要。
*图片来源快手网友东北大脸爽爽小宝哥(新发地)等
编辑 |崔金波导演策展 |王嘉林出品 |冯存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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